被收藏的月光

我决定去见宁阿姨 。

不带着我妈，就我一个人 。

我需要一个答案，或者说，我需要亲自去印证我心中的那个可怕猜想 。

我找了个借口，说我的电脑坏了，想请宁阿姨帮我看看 。

宁阿姨是计算机专业的高材生，现在在一家软件公司当技术总监，这事儿找她，合情合理 。

我妈还挺高兴：“对对对，找你宁阿姨，她最厉害了。你这孩子，终于知道找对人了 。”

我给我宁阿姨打了电话 。

她在电话那头笑了：“你这小鬼头，终于想起阿姨的专业了？行啊，你把电脑抱过来吧，我正好今天下午在家 。”

我抱着笔记本电脑，心里忐忑地去了她家 。

宁阿姨家离我们家不远，走路十分钟就到 。

是个很安静的老小区，她住在一楼，带一个小院子，种满了花花草草 。

她给我开了门，身上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居家服，头发松松地挽着 。

“快进来 。”她笑着接过我手里的电脑，“外面热吧？阿姨给你榨了西瓜汁 。”

她家很干净，装修是那种简约的原木风格，空气里有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。

她把电脑放在客厅的茶几上，让我坐，然后转身去了厨房 。

我坐在沙发上，有些局促 。

这是我第一次，单独和她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。

没有我妈在旁边当润滑剂，气氛有点微妙 。

她端着西瓜汁出来，递给我一杯 。

“说吧，电脑怎么了 ？”她坐在我对面，开始检查我的电脑。

我胡乱说了个问题：“就是……有时候会突然蓝屏，特别卡 。”

她点点头，熟练地操作着，一边操作一边问：“最近有没有下载什么奇怪的软件 ？”

“没有吧 ……”

我们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，全是关于电脑的话题 。

她很专注，长长的睫毛垂着，侧脸的轮廓很柔和 。

我看着她，脑子里却一直在想那本相册 。

她知不知道那本相-册的存在 ？

她知不知道，我爸，曾经那么疯狂地迷恋过她 ？

过了大概半小时，她把电脑修好了 。

“没什么大问题，就是系统有点垃圾，我帮你清理了一下 。”她把电脑合上，推到我面前。

“谢谢宁阿姨 。”

“客气什么 。”她笑了笑，端起自己的那杯西瓜汁，喝了一口。

我觉得，时机到了 。

我看着她的眼睛，状似无意地开口：“宁阿姨，我前几天在家大扫除，看到我爸一本旧相册 。”

宁阿姨端着杯子的手，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。

但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，还是带着温和的笑意：“是吗？你爸那个人，老古董一个，还留着那些老掉牙的东西呢 。”

“是啊 。”我盯着她的眼睛，一字一句地说，“那本相-册里，全是您年轻时候的照片 。”

空气，在那一瞬间，凝固了 。

她脸上的笑容，像是被按了暂停键，就那么僵在了嘴角 。

客厅里只剩下冰箱发出的轻微嗡鸣声 。

过了足足有十几秒，她才缓缓地，放下了手里的杯子 。

玻璃杯和木茶几碰撞，发出一声很轻的“叩” 。

她没有看我，而是垂下眼，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 。

她的声音很轻，像是在自言自-语 。

她说：“他……还留着呢 ？”

就这么一句话 。

没有否认，没有惊讶，没有质问 。

只是一句带着叹息的，平静的陈述 。

我全明白了 。

她知道 。

她从一开始，什么都知道 。

她不仅知道那本相册，她甚至知道我爸对她的感情 。

我的心彻底凉了 。

原来，我妈才是那个唯一被排除在外的傻瓜 。

“为什么 ？”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，“你们……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妈 ？”

宁阿姨缓缓抬起头，看向我 。

她的眼眶红了 。

那是我第一次，看到总是云淡风轻的她，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 。

她说：“蒋瑶，有些事，不是你想的那样 。”

“那是什么样 ？”我追问。

“你妈……”她顿了顿，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，“你妈，她也知道 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