脚尖与浪花的约定

温婉盯着镜子里自己肿胀的脚踝，轻轻碰了碰那片青紫，疼痛立刻针一样刺上来。她咬住下唇，硬是把那声痛呼咽了回去。窗外的阳光正好，练功房里应该挤满了为比赛加紧训练的同学，而她却只能被困在宿舍，像只折翼的鸟。

手机震动起来，是林小曼发来的消息："给你带了午饭，开门。"

温婉单脚跳着去开门，林小曼手里拎着两个餐盒，一进门就惊呼："你的脚怎么肿成这样了？校医不是说不太严重吗？"

"舞蹈生的'不太严重'和普通人标准不一样。"温婉苦笑着坐回床边。

林小曼打开餐盒，香气立刻充满了宿舍。"喏，红烧排骨，你最爱吃的。我特意去校外那家——"

敲门声打断了林小曼的话。温婉皱眉，这个时间谁会来？

门开后，祁阳高大的身影几乎填满了整个门框。他手里也拿着一个餐盒，看到屋内的场景明显愣了一下。

"你来干什么？"温婉的声音立刻冷了几度。

祁阳举起手中的餐盒："我...我给你带了有助于骨骼恢复的午餐。"他的目光落在温婉肿胀的脚踝上，眉头立刻拧成了结，"你的伤比昨天更严重了。"

林小曼好奇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："这位是？"

"体育学院的，就是害我扭伤的人。"温婉简短地说。

"游泳队队长祁阳。"祁阳向林小曼点头致意，然后看向温婉，"昨天真的很抱歉，这是我按照运动康复食谱准备的午餐，有助于消肿和骨骼恢复。"

温婉扫了一眼那个朴素的餐盒："不用了，我室友已经带了。"

祁阳没有退缩："那留着当晚餐吧。我查过资料，舞蹈生的踝关节恢复需要特别注意，这些食材都是——"

"我说了不需要。"温婉打断他，"你送个饭就能让我的脚立刻好起来吗？"

宿舍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林小曼尴尬地清了清嗓子："那个...谢谢你的好意，要不先放着？"

祁阳点点头，将餐盒放在桌上："里面有详细的食用说明和营养成分表。我明天还会送来。"说完，他朝两人点点头离开了。

林小曼关上门，立刻转身："哇，体育学院的帅哥亲自送饭上门？这剧情发展我怎么不知道？"

"别瞎想。"温婉翻了个白眼，"他只是内疚而已。"

林小曼已经打开了祁阳带来的餐盒："哇，这摆盘也太精致了吧？藜麦沙拉、三文鱼、西兰花...还有骨汤！"她拿起附带的纸条，"'钙质丰富，有助于骨骼恢复，加热时请勿超过80度以免破坏营养成分'...这么专业？"

温婉撇撇嘴："做样子罢了。"

但当晚，当宿舍只剩下她一人时，温婉还是忍不住尝了那已经凉了的骨汤。出乎意料，味道竟然很好，没有想象中的油腻，反而有种清爽的甘甜。

第二天同一时间，敲门声再次响起。温婉单脚跳到门口，果然又是祁阳，手里依然拿着那个餐盒。

"我说过——"

"我知道你说过什么。"祁阳平静地打断她，"但我的行为是我的选择。"他将餐盒递过来，"今天加了姜黄，有助消炎。"

温婉没接："你没必要这样。"

"有必要。"祁阳固执地举着餐盒，"至少让我做点什么弥补我的过错。"

温婉最终接过了餐盒，但态度依然冷淡："你可以走了。"

第三天，第四天，第五天...祁阳雷打不动地出现在温婉宿舍门口，餐盒里的内容每天变化，但都围绕着有助于骨骼和肌肉恢复的食材。温婉从最初的拒绝到沉默接受，但从未给过祁阳一个好脸色。

直到第六天，祁阳没有出现。

温婉盯着时钟，从12点等到12点半，门口始终静悄悄的。她告诉自己她才不在乎那个自以为是的体育生来不来，但当她单脚跳到窗边，偷偷往下张望时，心里那股莫名的失落感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
"看什么呢？"林小曼突然出现在身后，吓得温婉差点跳起来。

"没什么。"温婉迅速离开窗边，"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？"

"课取消了。"林小曼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，"给你带了午餐。你的'专属厨师'今天没来？"

温婉装作没听见，接过林小曼的午餐默默吃起来，却觉得索然无味。

下午，温婉实在坐不住了。她拄着临时借来的拐杖，慢慢挪向舞蹈系的练功房。虽然不能训练，但至少可以看看其他人的排练，保持对舞蹈的感觉。

练功房里空无一人，这个时间大多数同学都在上课。温婉放下拐杖，小心翼翼地扶着把杆站起来，尝试做一些上半身的动作。镜子里的身影依然优雅，但右脚的缺席让每个动作都显得残缺不全。

音乐突然从她的手机里流淌出来——是她为比赛准备的曲子。温婉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按了播放键，但熟悉的旋律像一只无形的手，牵引着她的身体。

她试着踮起左脚，右腿轻轻抬起，一个简单的Arabesque。一阵刺痛立刻从右脚踝传来，温婉倒吸一口冷气，跌坐在地上。

挫败感如潮水般涌来。全国大学生舞蹈比赛是她等待了三年的机会，获奖者将有机会参加国际交流项目，这是她走向更大舞台的关键一步。而现在，因为一个意外，因为一个鲁莽的体育生，一切都要付诸东流。

更让她恐惧的是家里的反应。父亲那句"舞蹈是你唯一的价值"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剑。如果这次比赛失败...

温婉的视线模糊了。她低下头，不想让镜子里的自己看到这副软弱的模样。但眼泪还是不争气地砸在地板上，一滴，两滴...

"温婉？"

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温婉猛地抬头，祁阳站在那里，手里拿着熟悉的餐盒，表情震惊而担忧。

"出去！"温婉慌乱地擦掉眼泪，试图站起来，却再次被疼痛击倒。

祁阳快步走过来，放下餐盒蹲在她面前："别动，让我看看你的脚。"

"不用你假好心！"温婉想推开他，但祁阳已经轻轻握住了她的脚踝。

"肿得更厉害了。"他的声音里带着自责，"你是不是偷偷训练了？"

温婉别过脸不说话。祁阳叹了口气，从包里拿出一个冰袋，轻轻敷在她的脚踝上。

"为什么这么着急？医生说至少两周不能——"

"你知道什么！"温婉突然爆发，"全国比赛就在一个月后，我准备了整整一年！如果因为这次受伤失去参赛资格，我...我..."她的声音哽咽了，说不下去。

祁阳沉默了一会儿，然后轻声问："这个比赛对你来说很重要？"

"获奖者可以去欧洲舞蹈学院交流半年。"温婉低声说，"那是我梦寐以求的机会。"

祁阳点点头，继续帮她冰敷："我明白了。但你现在这样强行训练只会让伤势恶化，彻底失去参赛机会。"

温婉咬着嘴唇："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？坐在宿舍里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？"

"不。"祁阳抬起头，目光坚定，"让我帮你做专业康复训练。我是运动康复辅修专业，我保证，两周内让你的脚恢复到可以训练的状态。"

温婉看着他，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闯入她生活的体育生。他的眼睛在练功房的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深邃的琥珀色，里面没有怜悯，只有一种坚定的承诺。

"为什么？"她问，"为什么这么帮我？"

祁阳沉默了片刻："因为这是我的责任。但更重要的是..."他停顿了一下，"因为我理解梦想有多重要。"

练功房里安静得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。温婉最终轻轻点了点头。

"好。"

就在这时，林小曼的声音从走廊传来："温婉？你在里面吗？我到处找你——"她推开门，看到眼前的场景愣住了，"呃，我是不是打扰到什么了？"

祁阳迅速站起身："没有，我刚好碰到温婉...呃..."

"他来看看我的伤势。"温婉平静地说，接过祁阳递来的拐杖站起来。

林小曼狐疑地看着两人："是吗？"她注意到地上的餐盒，"哦，所以今天的午餐送到练功房来了？"

祁阳的耳根微微发红："我先走了。温婉，记得吃午餐，明天我会带康复训练计划来。"说完，他匆匆离开了。

林小曼立刻凑上来："什么情况？你们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？"

温婉简单解释了祁阳要帮她做康复训练的事。林小曼听完，若有所思："其实...我打听过这个祁阳。体育学院的明星选手，国家一级运动员，还是学霸。他辅修运动康复是出了名的认真，去年还帮田径队一个重伤的队员恢复了状态。"

温婉有些意外："你调查他？"

"当然要调查！"林小曼理直气壮，"他天天给我室友送饭，我总得知道这人靠不靠谱吧？"她顿了顿，"说真的，我觉得他是真心想帮你。那天的事故我问过了，确实是意外，他没必要这么自责的。"

温婉没有回答，只是默默打开了祁阳留下的餐盒。今天的菜色依然精致，最上面放着一张纸条："疼痛是身体在提醒我们放慢脚步。尊重它，但不要被它打败。——祁阳"

她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，发现嘴角不知何时微微上扬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