神明被灭世信徒拽下神坛后

神座裂痕晨钟鸣响，圣光透过琉璃圣窗，洒落在纯白神像上。

伊瑟里尔端坐在神座之上，垂眸俯视着整座神殿。

神像下，数百信徒跪伏，唱诵着他的圣名，祈求怜悯、宽恕与庇护。

而他，面容安详如雕刻，心却仿佛被什么细细扰乱。

“伊瑟里尔。”

侍神轻声行礼，弯腰低声道：“‘忏悔者’厄冥已在神殿外等候，他愿以血洗罪，请求您的接见。”

神明没有抬头，只是轻轻地呼出一口气。

仿佛那名字，是某种早已封印的禁忌。

厄冥。

那个曾被他亲手选中，赐予神谕的孩子。

那个曾虔诚得几乎偏执、纯粹得几乎炽烈的信徒。

那个在一次神启失败后，神智崩裂、从信徒堕为“灾祸”的存在。

“他还活着。”

伊瑟里尔声音低沉，听不出情绪，“他回来，是为了我。”

侍神怔了一瞬，低头道：“是否让圣卫驱逐？”“不。”

伊瑟里尔眼睫轻颤，像是微风拂过湖面。

他终是缓缓站起，圣光自他身后浮现，披着那副圣洁无瑕的外皮，道：“我要见他。”

他转身离开神座时，指尖轻触神权权杖，那权杖一瞬间剧烈颤鸣，竟有数道细小裂痕顺着圣徽浮现。

他抬起手掌，将那些裂痕无声地抚平，恢复如常。

却没注意，那片光芒之下，有一抹极淡的黑雾仍在缓缓游动，未被完全净化。

神殿外，厄冥安静地站着。

他穿着朝圣者的长袍，兜帽盖住大半张脸，脚下是一道以自己血液画出的“净罪环”。

他的目光透过神殿台阶上的雾光，仿佛已经穿透无数层圣障，直直望向高处的神明。

他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笑。

“你终于要见我了啊，伊瑟里尔。”

他回忆起多年前第一次见到神时的景象，那时他跪在尘土中，神明赐他神谕，一字一句都像光。

“你说过，我是你所选之人。”

“现在呢？”“你还选我吗？”厄冥抬起头，兜帽随风落下，露出那双已经变得不再纯净的眼睛，灰色瞳孔中映着神像，透着扭曲的崇敬与毁灭的爱意。

他步步踏入神殿，每走一步，周围的圣纹便轻轻颤动，像是感应到了某种异质。

直到那道熟悉而高贵的身影出现在台阶尽头。

堕神之吻神明下凡。

伊瑟里尔身披圣袍，白发披肩，圣徽垂落在胸前，面容依旧温和、安宁，仿佛无数信徒所梦中的神圣之光。

他静静地望着厄冥，声音柔和却遥远：“厄冥。”

“你为何回来？”厄冥望着他，喉咙轻轻滚动了一下，像是在压抑什么情绪。

忽而，他笑了，笑容极其轻微，仿佛一根冰刃隐在唇角。

“因为我还爱你啊，主。”

“我是回来，为了你。”

他向前踏了一步，跪下，将额头重重磕在地上，血从额角滑下，顺着神像下的圣纹蜿蜒流动。

神像忽然震颤了一下，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痕，爬上伊瑟里尔身后的神座之壁。

神殿内寂静如雪，仿佛连圣歌都在此刻停止了回响。

伊瑟里尔缓缓下阶，雪白袍角在石阶上拂过，不染一丝尘埃。

厄冥依旧跪伏在圣坛下，低头不语，身下是已经干涸的血痕。

他像一尊失格的祭品，静默又执拗。

神明停在他面前，低头凝视。

良久，他开口，语气不带波澜，像是在审判：“你亵渎了我的名，破坏了七座圣坛，曾言要将天界挖空，只为叫我亲自看你堕落。”

“你知罪吗？”厄冥仰起头，额角血迹未干，眼底却尽是灼热的笑意：“知。”

“可我并不悔。”

伊瑟里尔眼神一顿。

“你说我亵渎神明……可那神明啊，曾亲口允我为选民，却在神启中闭口不言，叫我一人葬身火海。”

“那时我跪在圣地整整七日，你连一个梦都不肯给我。”

“你说我破坏圣坛？”厄冥轻笑一声，眼角弯起，却是一种带着疼痛的癫狂，“我只是把那副你精心塑造的、伪善的皮拆下来罢了。

让人看看，那座神座，是靠多少信仰尸骨筑起的。”

伊瑟里尔的指尖微微收紧。

他向来不动怒，也不动情，却在厄冥的话语下，唇线悄然紧绷。

“……你若悔罪，我可宽恕。”

他道，“我赐你清洗之仪，赎你灵魂。”

“那你亲自来清洗我吧。”

厄冥嗓音低哑，像是砂砾中绽出的火种，眼神却直直攫住神明的目光，“用你那圣洁的双手，将我洗净。”

“或者，将我彻底毁灭。”

这一瞬，伊瑟里尔忽然意识到，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会在他面前低声祈祷、虔诚俯首的孩子了。

他身上裹着仇恨，燃烧着情感，但最可怕的是，他仍然“爱”着神明。

一种彻底疯狂的爱。

足以将整座神国点燃的爱。

信仰崩塌而他也不得不承认，那火焰燃至他心头时，竟不止带来了厌恶与警觉，还有一丝从未有过的……战栗。

“我会安排你的审判。”

神明淡声，“在那之前，你被允许留在神都七日。”

“这是恩赐。”

厄冥站起身，血从发梢滑落，眼神却越发明亮。

“谢谢你的恩赐，伊瑟里尔。”

“我会让你后悔的。”

神明转身离去，背影在圣光中越来越淡。

厄冥却没有动，只是抬头望着那道逐渐消失的光影。

他低声喃喃：“我会让你也堕入凡间，像我一样。”

“信徒该随主同行，哪怕去的是地狱。”

与此同时，神都深处，原本庄严的圣壁上，浮现出一道隐隐作痛的纹痕。

那是神域裂缝的前兆。

它是神明信仰结构中最微妙的部分，只对神本人可感。

伊瑟里尔感受到它正在缓慢扩张，像一道被厄冥的执念撕开的裂缝。

他站在神座之巅，望着人间的灯火，目光淡淡。

仿佛在想，那场被压下的预言……是否真的已经无法逆转。

神都第七日广场，黄昏低垂，暮光铺满金白神像的脚底，钟塔的阴影悄然滑过圣坛。

厄冥安静地坐在一间低阶祈祷室中，双手环抱，倚靠在石柱后。

他身着信徒白袍，宽大的兜帽遮住了面容，只能看见他微弯的唇角与眼底一抹濒死般安静的光。

墙上的圣徽在颤动，明灭不定。

那些原本虔诚的低阶信徒，此刻却一个个脸色苍白，语调混乱，在昏黄的烛火中小声低语。

“他……是主曾放逐的人……”“可我梦见他了，在神像破裂的夜里，他替我止血……”“你有没有发现……祷告时主的回应越来越微弱……甚至有时沉默？”这些话，本不该出现于神都。

但它们已经诞生，像孳生在圣光背后的霉，悄然蔓延。

厄冥睁开眼，嘴角慢慢咧开。

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金属薄片，是他自己伪造的「圣谕残章」，字迹几乎与神启一模一样，内容却是对伊瑟里尔的质疑与“真实神启”的转述。

“你们信神太久了。”

他低声说，“是时候信信‘真实’了。”

他站起身，披风如黑雁展翅。

身后几个信徒跪下，神情迷乱地朝他伸出手。

*夜。

伊瑟里尔独自站在神殿密室中，手握权杖，眉心紧蹙。

他的意识穿透神座，正稳住那道正在不断扩大、几乎要吞噬圣权的裂缝。

“……是厄冥的力量。”

他无法否认。

信徒的情绪变了，祷告中掺杂了混乱、怨恨，甚至对“神”的质疑。

他曾以为可以稳稳控制的信仰，如今成了倒灌的毒泉，正在腐蚀整个神域。

可更可怕的是，那裂缝中，传来了熟悉的低语。

那是厄冥，曾在火焰中哀求他回应的声音。

他闭上眼，却挥不走那一幕：少年厄冥跪伏在神前，火焰吞噬他所率的圣徒团，他声嘶力竭地祈求、呐喊，他说：“主啊！请看我一眼！哪怕，是让我替他们死！”可神明只是闭眼，像现在一样。

他知道那是必要的试炼，天启中，牺牲是信仰升华的路。

可他不曾想，牺牲的是他唯一“动心”的信徒。

也是他唯一未曾回应的祈祷。

神庭审判“你变了。”

身后，有人轻声道。

伊瑟里尔猛然睁眼。

厄冥站在他身后的神纹门口，破除了所有屏障，像是早已预知了他的弱点，或者说，他本就是那道裂缝的一部分。

“你不该能进来的。”

神明低语。

“可我来了。”

厄冥轻笑，“你失控了，伊瑟里尔。

我感受得到。”

他走近，神明却没有阻止。

只是死死握紧权杖，像是在压制体内翻涌的某种异变。

“你身上的圣光在裂开。”

厄冥俯身，在他耳侧低语，“你知道吗？你很好看……尤其是堕落的时候。”

伊瑟里尔伸手欲将他推开。

但厄冥忽然扣住他的后颈，吻了上去。

毫无预兆，极其用力。

一瞬间，圣室中所有烛火熄灭，神徽剧烈震动，神明体表的圣光如水波散乱，仿佛在激烈抵抗，又仿佛被蛊惑吸收。

“你…”伊瑟里尔猛地推开他，眼中第一次浮现波澜。

“你越是挣扎，裂缝越是扩大。”

厄冥轻声说，“因为你根本不圣洁，你只是不允许自己爱。”

“但我允许你堕落。”

他退后一步，像一个完成仪式的祭司，垂首告别。

“我会一步步拆穿你那副光明的假面。

然后，我会让你，连堕落……都甘之如饴。”

伊瑟里尔站在原地，指尖微颤。

他忽然察觉到胸口有一丝火焰未灭的温度。

那一吻，几乎要撕裂他维持千年的神性。

天界·圣庭。

这是神明之间举行审议的最高之地，九柱神座列于穹顶光轮之下，天理秩序本身以符文构成大殿的每一寸砖瓦。

今日，伊瑟里尔立于众神中央，圣袍如雪，光环若隐。

他低头垂目，静默不语。

这不是第一次他站在此处，却是第一次，作为被「注视」者。

“我们感应到了裂痕。”

坐在审神之位的厄狄神女开口，声音如铁石擦裂，“而它源自你的领域。”

另一位神明也沉声道：“你的神座，已有信徒从中转信。

他们不再歌颂你赐予的光，而是低语着‘真神自裂隙而来’。”

伊瑟里尔缓缓睁眼，抬眸看向众神，平静得近乎冷漠：“信徒动摇，不必然出于神明之错。

或许，是有人在散播谎言。”

“是谁？”第三柱神明问。

“一个堕落的信徒。”

他答，“我会处理。”

众神沉默片刻。

厄狄却道：“处理？我听说……你让他留在神都七日，并亲自接见。”

空气中忽然一紧，审判的威压落下。

“神不可偏私，伊瑟里尔。

若他是灾祸之源，你却放他入城，便是纵灾。”

这句话，如同一把冷刃，直刺他的伪饰。

他仍未动容，只道：“若我无法净化他，届时，我亲自处决。”

“很好。”

厄狄敲下审神槌，“你有最后三日。”

“届时若他不灭，神会裁决你一同堕落。”

裂主降临神都夜晚。

厄冥坐在一座废弃教堂的钟楼顶端，俯瞰整片神国。

他能感受到人群的情绪像水面一样涌动。

越来越多的信徒开始沉默，不再参与晨祷；甚至有人在圣水中滴入墨汁，象征“真实之眼”的苏醒。

他将一枚金属片抛入夜空，那是另一枚伪造的“神谕”，随风飘落，落入一位年轻神官手中。

神官看了一眼，面色惨白，颤抖着将其藏入怀中，他开始动摇了。

而厄冥只是轻轻笑了一声。

“伊瑟里尔，你不是说，‘信仰是唯一纯粹的秩序’吗？”“我现在就拆给你看。”

忽而，远处天空骤亮。

那是天罚之光，由伊瑟里尔亲自降下。

一道巨大圣徽自天而降，直击神都边缘的“异端聚点”。

火焰吞噬了一切声音，建筑与信徒化为灰烬。

这不是象征性制裁，而是真正的“审判”。

钟楼剧烈震颤，厄冥垂眸望去，眼底划过一丝寂静的火。

他站起身，仰头望向远处浮现的神影，伊瑟里尔悬于圣光之中，手握权杖，白发在烈焰中无风自扬，眸中不再有一丝温度。

他不是爱他的时候的伊瑟里尔。

是神明，是屠戮。

“你动真格了。”

厄冥低语。

“很好……这样才值得我拉你下地狱。”

他抬手，咬破指尖，将血划入虚空。

裂缝，再次扩大。

这一次，它穿透了神都上空的天穹，如蛇缠绕天球，在神明之城上方张开一只巨大的黑色眼睛。

仿佛天地在注视。

*伊瑟里尔立于神空之上，望着那只浮现的“裂缝之眼”，手中权杖剧烈震颤，几乎握不住。